【翻译】热尔韦原则 IV:奇妙的人类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有80%的人,他们从出生起就被看作是“祖国的花朵”(the most beautiful baby in the world)。这些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高于平均水平的,事实上,这80%的人都认为自己是人类中最优秀的20%。在成长的过程中,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在某方面是特别的,相信自己注定要过一种非凡的人生。

【译者注:“80%的人都认为自己是人类中最优秀的20%”的说法源自于“虚幻优越感”(Illusory Superiority)效应。

这种效应是一种认知偏差现象,它描述了人们在某些领域中对自己能力的评估往往存在偏差,特别是那些能力较低的人倾向于高估自己的能力,而能力较高的人则可能低估自己的能力。

上述这段话通过讽刺的手法,揭示了一个现实:大多数人在追求理想生活的过程中,往往倾向于忽视自己的不足和失败,沉浸在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幻想之中。

在二十多岁这个充满变化的年纪,他们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真爱,坚信真爱在某个地方等待着自己,这也是他们生命中的真正使命。当他们在生活或爱情中遭遇挫折时,朋友们总是给予他们安慰和鼓励:“你很聪明,很有幽默感,长得漂亮,又有才华,我相信你的真爱和人生目标一定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等着你,我对此深信不疑。”朋友们的这些话当然是对的:最终,每个人都找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伴侣,发现了自己的使命,并且成了那些“祖国的花朵”的骄傲父母。最后,他们退休时,不仅获得了一块金表(gold watch)作为纪念,还有人在退休仪式上发表演讲,称赞他们是多么了不起的人。

【译者注:“gold watch”(金表)是一个象征性的短语,通常用来指代长期服务后的退休礼物。这个传统起源于20世纪初,当时公司为了表彰员工长期的忠诚和服务,特别是在他们退休时,会赠送一块金表作为感谢和纪念。

这段话通过提到“金表”和“退休仪式上的演讲”,描绘了一种理想化的退休场景,其中个人因其一生的贡献而受到高度赞扬和尊敬。然而,这种描述也可能是在讽刺那些表面上看似成功、实则并未真正实现个人潜力或目标的人。】

然而,你我都知道,这些看似完美的人生背后,实际上是失败者的故事。

马克思主义办公室理论

不,不是卡尔,而是格劳乔。格劳乔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是理解安迪困境的关键。

【译者注:这句话中提到的“不,不是卡尔,而是格劳乔……”是在运用一种幽默和讽刺的方式来介绍一个理论观点。这里的“卡尔”指的是卡尔·马克思,一位著名的哲学家和政治经济学家,其理论通常与社会阶级和经济结构分析相关。而“格劳乔”则指的是格劳乔·马克思,他是美国喜剧团体“马克思兄弟”中的一员,以其机智和讽刺性幽默而闻名。

所谓的“格劳乔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并非真正的社会科学理论,而是借用了格劳乔·马克思的一句名言:“我不屑于加入任何会接纳我为会员的俱乐部。”这句话不仅讽刺了社会俱乐部和团体,也反映了安迪在追求社会接纳和团体归属感时的困境。】

安迪没有归属感,这让他感到很沮丧。尽管他尽了最大努力,还是无法进入“精致主义俱乐部”(一个由帕姆、奥斯卡和托比组成的午餐小团体,他们偶尔沉溺于精英主义的放纵之中),而吉姆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混进去。安迪的生活似乎总是围绕着加入各种俱乐部。马克思在他的名言中提供了我们这篇文章所需要的核心思想:“我不屑于加入任何会接纳我为会员的俱乐部。”

这里边其实包含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不管是哪种社交俱乐部,其实都在无形中把人们划分为“我们”和“他们”。在这种划分中,“我们”往往自认为比“他们”更优秀。此外,对于那些可能提升俱乐部声誉的潜在成员,他们反而可能因为过于优秀而被排除在外,对于俱乐部而言,他们可能好得过头了。这其中蕴含着深刻的道理。任何形式的社交俱乐部都会把世界分成我们和他们。我们比他们强。任何能提高俱乐部平均声望的潜在新会员,顾名思义都是对俱乐部来说太优秀的人。

既然马克思的理论中存在悖论,那么这些社会群体究竟是怎样形成的呢?答案在于“地位的不可辨认性”,也就是说,群体成员的地位界限并不是明确划分的。这就是我所说的“马克思的‘地位不可辨认性法则’”(Marx’s laws of status illegibility)。

马克思的“地位不可辨认性”第一定律:一个人在群体中的地位是否不可辨认,与他/她和群体边缘的距离成正比。简单来说,一个人如果离群体的边缘越远,那么他/她的地位通常就越不可辨认。

马克思的“地位不可辨认性”第二定律:一个人在群体中的地位的稳定性,也就是他/她作为群体一员的地位稳固程度,与他/她地位的不可辨认性成正比。这意味着,一个人的地位如果越不可辨认,他/她在群体中的地位反而越稳固。

因此,在群体中,除了阿尔法(alpha)或欧米茄(omega)人,其他人的地位界限必然是模糊的。是的,这与詹姆斯·斯科特(James Scott)在《像国家一样看世界》(Seeing Like a State)一书中提到的“可辨认性理念”(legibility)概念有关,但不用在意这个细节。

【译者注:在讨论群体或社交活动时,通常使用术语“阿尔法”(alpha)和“欧米茄”(omega)来描述群体中的地位或角色。

阿尔法(Alpha): 阿尔法通常指群体中的领导者或主导成员。这些个体通常在社交活动中表现出较高的权威和影响力。在动物行为学中,阿尔法是群体中的领头动物,负责引导和保护其他成员。在人类社会中,阿尔法个体往往具有较强的领导能力、自信和竞争力,他们在决策、社会互动或其他集体活动中扮演关键角色。

欧米茄(Omega): 与阿尔法相对,欧米茄代表群体中的最低地位或最边缘的成员。这些个体在群体中可能受到忽视或较少的尊重,有时还可能承受更多的压力或欺负。在动物群体中,欧米茄通常是社会等级最低的,负责在资源有限时作出让步。在人类社会中,欧米茄个体可能是那些社交能力较弱、较少受到同伴支持的人。】

请认真阅读并理解这两个定律,这是个复杂的概念。这些定律指出,在任意一个十人小组中,无论是组内成员还是组外观察者,要识别出地位最高的成员(阿尔法)和地位最低的成员(欧米茄)都比识别出中间地位的成员容易得多。此外,这些法则还表明,相对于其他人,阿尔法和欧米茄对群体的依附性较弱,而那些地位不明确的中间成员则对群体有更稳定的依附性(这种依附性的稳定性可以通过数学计算双向吸引或排斥的期望值来简单验证)。

在《办公室》的“失败者”中,“阿尔法”吉姆正处于反组织者的边缘,而最底层的凯文则处于无知者的边缘。在这两个极端之间,情况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正如我们接下来将讨论的,这种模糊性是不可避免的。现在,我给你一个挑战:尝试为《办公室》中的其他“失败者”们制定一个完整且合理的排名顺序,从第二名一直到倒数第二名(最高层-1)。例如,奥斯卡的排名是否高于菲利斯?克里德是否排在梅雷迪斯之前?斯坦利与奥斯卡相比,又是谁的排名更高?

地位的不可辨认性是维持一个“失败者”群体稳定的关键因素。这种模糊性带来了深刻的不确定性。我指的并不是说存在某种神秘或不可知的排名顺序。我的意思是,在这个群体中,没有一个清晰明确的等级划分。如果你现在心里在默念“海森堡”(Heisenberg),那么请耐心一些。我们还有很多内容要探讨,前面的路还很长。

【译者注:作者提到的“海森堡”是在暗示量子力学中的不确定性原理,用以比喻社会地位的不确定性。】

地位的不可辨认性是马克思悖论的核心,也是“失败者”群体动态学(实际上,所有群体的动态学都是如此,因为组建群体本质上是一种“失败者”活动)的基础。如果你的地位清晰明确,同时俱乐部的地位也是明确的(即所有现有成员地位的平均值),那么会出现两种情况:要么你的地位高于俱乐部,这样俱乐部会欢迎你加入,但你可能会因为觉得自己过于优秀而不愿加入;要么你的地位低于俱乐部,这时情况则完全相反,你可能想加入,但俱乐部不会接纳你。如果地位是公开且众所周知的,那么唯一能够允许某人加入俱乐部的情况就是他的地位恰好与俱乐部的平均水平相匹配。但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非常小,哪怕我们能够非常精确地量化地位。更糟糕的是,即便这种情况真的发生,对加入者本人和俱乐部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但让我们想象一下,如果你对俱乐部的了解仅限于它的地位范围,也就是知道俱乐部成员地位的最低和最高水平,会出现什么情况。如果你清楚自己的地位是在这个范围内(比如,“那个人比我厉害,但我肯定比那个失败者强”),但又不清楚自己的地位是高于还是低于俱乐部的平均水平,那么这种不确定性就可能促使你加入俱乐部。你对群体的忠诚度,以及群体对你的接纳程度,会与你的地位在群体中的可辨认性成正比。如果某些事件导致地位变得过于明显,那么竞争性会增强,这可能会削弱群体的凝聚力。为了维持群体的稳定,地位的不可辨认性需要得到恢复,否则群体可能会解体。至于这个过程是如何进行的,我们稍后会详细讨论。

如果你难以理解“地位的可辨认性”这一概念,请阅读这则著名的网络笑话:

Aocdcrnig to rseecrah at Cmabrigde Uinervtisy, it dseno’t mttaer in waht oderr the lterets in a wrod are, the olny irpoamtnt tihng is taht the frsit and lsat ltteer be in the rhgit pclae. The rset can be a taotl mses and you can sitll raed it whoutit a pboerlm. Tihs is bucseae the huamn mnid deos not raed ervey ltteer by istlef, but the wrod as a wlohe. Aaznmig, huh? 根据剑桥大学的研究,单词里字母的顺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单词的首尾字母要正确。单词中间的字母即使完全混乱,你也能毫无问题地阅读。这是因为人的大脑不是逐字母阅读,而是把单词作为一个整体来识别。很神奇,对吧?

【译者注:上面这段英文中的每个单词,除了首尾字母外,其余字母顺序都是错误的。这个笑话常被错误地归因于剑桥大学的研究,但实际上并无此类正式研究。它最早出现在2003年的一个论坛帖子中,并迅速在网上流行开来。】

地位的不可辨认性的原理与此有点类似,但更强烈。它要求群体中处于中间位置的成员的地位必须是模糊不清的,不能有一个明确的等级划分,但整个群体还是需要保持其内在的意义和连贯性,成为一个有机统一的集体。

请注意,群体中清晰的界限点,如阿尔法(最高地位的成员)和欧米茄(最低地位的成员),对于新成员来说是必要的,它们提供了一种基本的定位参考。同时,这些界限点也有助于那些反组织者成员认识到群体所代表的社交资本,并与拥有合法权威的高层进行谈判。阿尔法和欧米茄代表了群体地位的两个极端,它们定义了整个群体的地位范围。顾名思义,这两个位置是最不稳定的,因为它们处于地位连续体的边缘。阿尔法成员可能会被吸引到另一个地位更高的群体中,那里的中间位置提供了更多的上升空间;而欧米茄成员可能会因为厌倦了在底层的生活,转而到一个地位较低的群体中寻求相对较高的地位。这两种情况下的成员都可能变成反组织者。例如,在《南方公园》(South Park)动画片中,原本处于欧米茄地位的巴特斯(Butters)变成了“疯癫教授”,一个无效的反组织者的崇拜者。在电视剧《办公室》中,有一集通过幽默的情节展示了对地位可辨认性的抵制。剧情是办公楼发生火灾时,德怀特试图点名确保每个人都安全。

【译者注:“疯癫教授”是《南方公园》这部美国动画中的一个角色。在剧中,他表达了对被忽视和欺负的不满和反抗。这个角色以夸张戏剧性的破坏行为著称,虽然这些行为在现实中影响很小,但在他的想象中却极具影响力。】

德怀特:嘿,迈克尔,莱恩需要一个编号来进行点名。

迈克尔:好的,1号已经被占用了。

莱恩:呃,那2号呢?

德怀特:不行!

莱恩:哦,啥意思?

德怀特:好吧,你可以用14号,因为马乔里今天不在。

迈克尔:莱恩,你需要一个固定的编号,对吧?

莱恩:不,我不需要。

最关键的是,在迈克尔和德怀特讨论“点名编号顺序”的整个过程中,小组的其他成员(也就是所有的“失败者”)并没有注意到迈克尔和德怀特将这个“点名编号顺序”视为一种明确的、固定的身份等级。当然,莱恩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认为所谓的“点名编号顺序”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数字而已。他似乎天生就不愿意参与这种明确的排名游戏。

为什么地位的不可辨认性是群体稳定的核心?它是如何产生和维持的?一个人如何判断自己能否加入某个群体,以及如何加入?群体中的人会玩什么样的游戏,他们何时玩,怎么玩?为什么要参与这些游戏,为什么要组建群体?

我可以向你保证,当一切都揭晓时,你可能不会喜欢这些答案。

沃贝冈湖效应再思考

如果你还有些困惑,那么我来解释一下,文章开头提到的两句话实际上是在向加里森·凯勒(Garrison Keillor)笔下的沃贝冈湖(Lake Wobegon)致敬。在凯勒的描述中,沃贝冈湖是一个虚构的地方,那里“所有的女人都很强壮,所有的男人都很英俊,所有的孩子都高于平均水平”。这个充满幽默感的描述后来被用来支持“虚幻优越感”这一理论,该理论指的是那些实际上很普通的人,却错误地相信自己比大多数人要优秀。

这种解释只是部分正确。“失败者”群体的地位变化,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沃贝冈湖效应进一步加剧的结果,这种效应掩盖了平庸。然而,与我们上次讨论的“无知者”所表现出的达宁克·鲁格效应式的虚假自信不同,“失败者”的妄想是由群体共同维持的。如果你愿意称赞我为一个迷人的博主,那么我也会回报你,称你为一个有思想的评论家。这样,我们都会用各自不同的标准来说服自己,抬高彼此的地位。

通常情况下,被称为“失败者”的群体成员之所以表现出色,并不完全是建立在虚假的基础上。例如,与“无知者”迈克尔自认为具有喜剧天赋不同,帕姆的确是小组中最才华横溢的艺术家。这里的误解并不在于对她艺术才能的错误评估,而在于小组成员一开始就决定以艺术才能作为评价她的主要标准。

换句话说,“失败者”们太聪明了,他们不会欺骗自己。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社会契约,要求他们相互之间进行欺骗。

这种社会契约还要求他们参与游戏。这些游戏在两个层面上发挥着作用:一方面,它们创造了团队的凝聚力和社交资本;另一方面,它们构建了当前情境的真实性,并加强了具有救赎性质的生活剧本——即“我很特别”的故事。我们需要从这两个层面来理解地位的不可辨认性。

在生活剧本的层面上,通过游戏化的社会契约,形成了一种完全的名义上的不可辨认性。群体中的每个人都是根据他们自己独特的生活剧本来被评价的,这使得群体中不同成员的生活无法进行直接比较。帕姆的人生有一个救赎的剧本,这基于几个事实:她是办公室里最可爱的人,绘画技艺高超,并且与吉姆组成了大家眼中的“完美情侣”。凯文的人生剧本则是基于他是乐队的成员。克里德的独特性在于他的古怪。而阿尔法成员通常拥有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酷”的感觉和气质。

记住,你是独一无二的,就像其他人一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高于平均水平。正是这个原因,有些自相矛盾的是,那些强调平等的集体主义哲学也必然会强调多样性。因为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只是平庸的一员。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成为同样出色的个体。反组织者很快就能察觉并警惕这种群体动态。在后来的火警事件中,莱恩的本能反应充分展现了这一点:

德怀特:哦,对了,我给我们三个起了个绰号,叫“三个火枪手”。

迈克尔:嗯,好的。哦,不过等等,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绰号,叫“三个臭皮匠”。

(镜头捕捉到莱恩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

莱恩(后来对着镜头说):我不想成为这里的一个“什么什么的家伙”。你懂吗?比如说,斯坦利是玩填字游戏的家伙,安吉拉是养猫的家伙。我不想在这里拥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你明白吧?我不想成为那个被称为“什么什么”的家伙。

莱恩持谨慎态度是正确的,因为所谓的“独特性游戏”实际上是一场相互欺骗的游戏。在生活的重大游戏中,那些涉及到达尔文主义维度的游戏——性、金钱或权力,我们无法定义规则,但只有这些游戏才能够在社交中创造出真正的价值。

【译者注:追求“独特性游戏”是一场虚幻的游戏,不会为社交带来真正的价值。】

这意味着,在群体中,那些关乎达尔文主义层面,也就是与生存和繁衍直接相关的游戏,比如性、金钱和权力的竞争和争夺,也必须以一种不明显、隐秘的方式存在。即使表面上的地位看似不可辨认,且每个人都声称自己独一无二,这并不能阻止像美女艺术家帕姆和数字专家奥斯卡这样的人为了预算盈余(也就是金钱)的使用权而展开争夺。菲利斯,一个不太可能在社交地位上攀升的人,却以“你不知道鲍勃·万斯是谁吗?关于这个小镇,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亲爱的”这样的话,击败了漂亮的女孩凯伦,这里涉及到的是性的竞争。帕姆和凯伦也为了派对策划权(这关乎权力)而与安吉拉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在男性占主导地位的“失败者”群体中,这种竞争表现得更加具有大男子主义色彩,但背后的原则其实是相同的。

因此,所有的社交活动都是为了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一方面,成员之间相互强化各自独特的生活故事;另一方面,为了安慰那些地位不稳定的人,需要保持地位的不可辨认性;同时,还要为性、金钱和权力这些资源进行隐秘的争夺(这为群体提供了创造价值的动力)。

当然,通过游戏和玩笑语言(Gametalk)可以维持地位的不可辨认性,但在开始游戏之前,首先需要组建并凝聚成一个团队。

加入和退出团体

让我们回到上一部分提到的主人公安迪的成长经历。他采取的获得社会认可的策略相当简单:

“精致主义俱乐部是办公室里最高级的团体,我当然要加入那里。我的支持来自派对策划委员会,而凯文的乐队则是我的安全网。”

这种思路——通过加入某个小团体来提升在大团体中的地位——本身并没有错,但在两个层面上存在问题。首先,安迪错误地认为办公室内的小团体之间有一个明确的地位层级。实际上,地位的模糊性是递归的,也适用于这些小团体。比如,在美国高中的典型场景中,通常认为橄榄球队和啦啦队处于最高阶层,而军乐队则处于较低阶层。哥特风格的人和黑客相比,谁的地位更高?我可说不准。

其次,安迪把加入团体看作是一场试镜,认为通过展示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就能获得俱乐部的成员资格。

实际上,安迪需要做的是展示自己的地位具有适当程度的不可辨认性。确实,他的音乐才能和其他技能都很重要,但这些只是为将来提供了一个展示独特性的基础。如果他被接纳进团队,那么这个团队可能会利用他的这些特点来增强他在群体中的独特性和高于平均水平的自我感觉。但要想真正成为团队的一部分,他需要根据自己的目标地位,展现出相应程度的地位不可辨认性。新成员对于群体中的最高地位“阿尔法”和最低地位“欧米茄”的攻击往往是显而易见的(确实,即便是“欧米茄”的位置,也会有人想要争取;比如在《宋飞正传》(Seinfeld)中,乔治·科斯坦扎(George Costanza)就曾在争夺租金管制公寓时玩过这种游戏)。在任何内部职位的竞争中,保持一定的地位不可辨认性是必要的。

【译者注:在美国电视剧《宋飞正传》中,乔治以其自私、尴尬的行为和经常失败的计划而闻名。他经常试图用复杂或不道德的方法来解决个人问题,这些问题往往源于他对生活的极端悲观和失败主义的态度。

在一集中,乔治参与了争夺一套租金管制的公寓的过程。租金管制公寓在纽约市极为抢手,因为它们的租金远低于市场价格,而且通常只有在前租户离世或搬走后,新租户才有机会以非常低的价格租到这样的公寓。在这集中,乔治为了获得这套公寓,与其他几位候选人进行了激烈的竞争,他采取了一系列狡猾和不道德的策略。】

因此,在争取成员资格的过程中,首先需要成功地隐藏自己的地位。和大多数群体活动一样,成员资格的竞标通常是按照一定的“剧本”在玩笑语言中展开的。新成员如何融入现有小组的游戏,将决定他们在群体中的未来地位。《办公室》中有一集,在迈克尔不在场时,让吉姆主持员工会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译者注:在《办公室》中,这一集描述了当迈克尔不在场时,由吉姆负责主持员工会议的情形。迈克尔作为分公司的经理,通常是团队活动中的中心人物,他的离开暂时留下了一个权力真空。吉姆作为办公室中受欢迎且颇具领导潜质的人物,接管会议提供了一个展示其领导能力的机会。

在这次会议中,吉姆的行为和决策方式不同于迈克尔,这给其他员工带来了新的互动模式。他的管理风格更为温和和包容,这对团队成员的反应产生了直接影响。

通过这个具体例子,可以看到,新的或临时的领导者如何通过社交游戏和互动来塑造自己的角色和地位,以及这些互动是如何影响他们在团队中的长远地位的。这种对社交互动的精细操控和参与,是职场和社交团体中常见的现象,它决定了个体能否成功融入并影响团队。】

德怀特因为不得不忍受吉姆的权威而恼羞成怒,他企图破坏吉姆的权威。为此,德怀特在会议桌上放了一个录音机,表面上看是为了记录会议内容,实则是为了让迈克尔能够了解情况。然而,这种小伎俩很快就被吉姆识破了。吉姆随即即兴编了个笑话,让德怀特成为笑柄:

吉姆说:“哦,德怀特,你在干什么?你不能在办公室里脱裤子啊!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这是性骚扰……哦,天哪!他手里还拿着刀。”请记录下来,“德怀特现在一丝不挂,拿着一把塑料刀架在斯坦利的脖子上。”

德怀特当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措手不及,只能用模仿吉姆的声音来为自己辩护。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德怀特面对的不仅仅是吉姆一个人。他面对的是整个“失败者”群体,他们能够迅速地配合吉姆的即兴表演,一起上演一场“让我们一起嘲笑德怀特”的游戏。在吉姆开的玩笑的前提下,其他人也纷纷加入进来,使得德怀特的处境显得毫无希望。

这时,安迪试图加入进来。

安迪完全没有看清形势。在某种程度上,他模糊地感觉到大家情绪都很高涨,而德怀特正是所有人关注的中心。于是,他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试图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安迪说:“我现在要用链锯把菲利斯的头砍下来!”

现场陷入了一片沉默。安迪刚刚未能通过会员测试。如果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应该更加谨慎地参与进来,在吉姆已经设定的基础上适当地调整自己的言辞:说一些足够有趣的话,但又不能太抢镜,以至于夺走了领导者的风头;同时要避免说得太过无趣,连最低地位的成员都能超越他。新加入的凯伦就是这么做的。尽管她有优势——她是吉姆的女朋友——但她通过对吉姆的笑话进行恰当的回应,巧妙地模糊了自己的地位,从而赢得了群体的接纳。

然而,安迪最终没有成功进入“失败者”的圈子。在这集剧情中,当莱恩作为新晋副总裁第一次回到斯克兰顿时,安迪的命运基本上就已经被决定了。莱恩的新职位给安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凯文、安迪和吉姆在休息室的一次碰面,彻底破灭了安迪被这个圈子接纳的希望。

吉姆:莱恩的那种生活方式?他的整个感觉?你觉得吸引人吗?

安迪:金枪鱼!(叹气)金枪鱼,金枪鱼,金枪鱼。

凯文:金枪鱼,金枪鱼,金枪鱼。

安迪:他有一份很棒的工作。他很有钱。他穿着奢侈的衣服。

凯文:他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女孩。

安迪:所以,对不起,金枪鱼,但如果你不知道这为什么很棒,那么……你可能需要补补课了。再见,金枪鱼。

凯文:金枪鱼。回头见。

【译者注:在美剧《办公室》中的这段对话,“金枪鱼”是安迪对吉姆的昵称,这个昵称源自于他第一次看到吉姆在办公室吃金枪鱼三明治的情景。使用这个昵称,安迪不仅在表达对吉姆的友好,也隐含了对吉姆生活方式的轻微讽刺。在这里,安迪通过夸大莱恩的成功和生活方式的魅力,间接表达了对吉姆的一种挑战,暗示吉姆在生活方式上的简单与朴素。】

这是一场充满看点的对话,其中最重要的一刻是有人首次认可了安迪想要加入群体的尝试。凯文接受了安迪给吉姆起的绰号“金枪鱼”,并且开始模仿安迪。作为群体的首领,吉姆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特别是面对新近崛起的莱恩。安迪这个新成员与群体中的低层成员凯文结成了联盟,试图在吉姆身上得分。虽然他赢了一分,但这次对话却是安迪末日的开始,这实际上标志着安迪在群体中地位的终结。一旦你通过与群体中的低层成员建立关系来加入一个团体,你就发出了一个明确的地位信号——你的地位仅仅略高于那个低层成员。这违反了群体中对于地位不可辨认性的要求,特别是对于接近最低层的位置,因此安迪现在已经永久地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局外人。而凯文通过他对安迪的恶意支持,加强了自己作为群体底层的地位(尽管他们确实通过这种方式稍微接近了吉姆一些;后来,当帕姆拒绝了莱恩的追求时,吉姆对着镜头说:“好吧,我猜他并不能得到任何他想要的女孩。”)

安迪既没有通过一个正式的成员资格测试(比如“精致主义俱乐部”),也没有通过一个需要社交技巧的非正式成员资格测试(比如“让我们一起来嘲笑德怀特”的游戏)。他通过与群体中的失败者凯文结盟,巩固了自己“无知者”的形象,这使得他在群体中的地位过于明显。

那么,为什么安迪不能轻松地以一个明确的(最高层-1)地位——比如说接近群体底层的位置——加入这个群体呢?作为参照点,他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因为群体已经让凯文占据了最底层的位置),同时他也没有为群体带来任何价值。虽然在《办公室》这部剧中没有很好的例子,但你也不能从接近首领的第二位加入。只有首领才能合法地授予接近自己地位的头衔,而首领很少有理由这么做,除非他/她打算离开。对于首领来说,通过不可预测的善意行为让竞争者不断猜测是最好的策略(《办公室》中的另一个人物安迪,因为过于接近第二位,导致了艾尔·斯瓦伦跟随者之间的关系紧张)。实际上,《办公室》中唯一一个成功加入群体的“失败者”角色是凯伦,她通过与吉姆建立关系,在嘲笑德怀特的游戏中展现了自己的价值,并在圣诞派对策划的竞争中与帕姆合作对抗安吉拉,从而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退出群体的过程也是一样。如果一个处于最高地位的阿尔法或最低地位的欧米茄成员离开,那么新的阿尔法或欧米茄成员会立刻从那些地位不明确的中间层中挑选出来,而不是在离开之前就确定。在正式的等级结构中,有继任计划可能是好事,但在非正式的社交群体中,这通常不是一个好的策略。

最终,一个小组的地位可辨识性可能仅凭内部活动而增强,也可能减弱。例如,如果突然发现菲利斯在绘画方面的才华超过了帕姆,那么地位的可辨识性就会增加。另一个例子是,当一个小团体如派对策划委员会获得了过多的权力,比如他们决定将凯伦排除在外时,也会导致地位的可辨识性增加。而当群体中的游戏变得过于程序化和仪式化时,地位就会变得模糊,从而失去了创造社交资本的能力。

群体通过提升或降低个人地位、采纳或放弃特定的游戏、以及通过公开的冲突(通常是外部反组织者引发的)来形成或解散小团体,从而控制地位的可辨认性。我们只讨论了其中的关键点。

如果一个集体中成员的地位没有经过向平均水平靠拢的调整,那么每个人在集体中的地位就会变得不明确,这可能导致集体因为内部激烈的地位竞争而分裂。当一个集体中成员的地位界限不清晰时,集体的活力就会下降,那些原本富有创造性的活动就会变得刻板,失去了原有的创新精神。为了正常运作,一个集体必须保持成员之间社交地位的流动性。社交流动性与地位界限的不明确是相互关联的,它有助于保持集体的活力和创新能力。

但是,群体从哪里获得这种能够将地位高的人拉下来、将地位低的人提上去的力量呢?如何创建或解散小团体?如何让旧游戏退场并引入新的游戏?群体通过保留或提供社会认可的证据来实现这些效果。社会认可的活动通过现有的游戏创造社交资本,它可以使小团体(如“精致主义俱乐部”这样的小团体,玩着小范围内的游戏)合法化或去合法化,并决定是否接受新的游戏规则。

社交认可和社交资本

所有游戏结构的社交活动都依赖于某种社交技能。由于这些活动属于技能型活动,比如即兴讲笑话或安慰遇到挫折的成员,它们能够创造价值。这种价值累积起来,就形成了社交资本。让我们来看看这意味着什么。

社交技能是一种行为(比如讲笑话的能力),其效果取决于群体的反应。如果听众笑了,那么这个笑话就算是讲得成功的。而一个数学定理一旦被证明,即使有无数人反对,它依然是正确的。在这个意义上,数学证明并不属于社交技能。社交技能和数学证明一样,也是一种信息处理的技能,它们并不产生任何有形的产出,但它们都能影响和改变人们的思维模式。但是,与数学证明不同,社交技能的价值是基于社交认可,而不是客观标准(同行评审过程结合了社交和客观两种元素,其比例因领域而异)。社交技能产生信息,形成社会真相假设(比如讲笑话)。如果这些假设通过了社交认可的测试,它们就会成为社交资本的一部分,也就是群体共享的信念体系。换句话说,社交技能的运作流程是:

社交技能 -> 社交真相假设 -> 社交认可 -> 社交资本

社交技能可能建立在客观技能的基础上(如幽默),但是,评价这些技能的好坏并不是看它们的客观表现(安迪所认为的),而是群体对这些技能适时且巧妙运用的反应。除了幽默外,能够巧妙地表达同情、赞美、戏弄和批评也是重要的社交技能。

社交认可是“沃贝冈湖效应”(即每个人都认为自己高于平均水平)并不完全是虚幻优越感的原因。如果大家都认为帕姆是一位出色的艺术家,那么她实际上就会被当作一位出色的艺术家,并且会从这种社交认可中受益(只要这个群体有能力通过赞扬、在办公室艺术项目中给予领导角色等方式来奖励她)。

让我们以幽默为例,详细研究一下幽默的工作原理。

大多数幽默形式都试图通过类似游戏的结构、明确的角色和结构上可预测的剧本(惊喜主要来自内容)来提升或降低个人的地位。通常至少有一个开玩笑的人,一个被开玩笑的人(可能是同一个人,有意或无意),以及一个最重要的观众。被开玩笑的人可能在场,也可能不在场。因此,幽默作品至少涉及三个角色,而观众可能是由整个群体构成的。这样,幽默就呈现出三种基本形式。

无知者(二人)的幽默

所谓的“无知者幽默”实际上是一种二人幽默。如果你在只有一个人在场的情况下讲笑话,那么只有当对方笑的时候,你才算成功,如果你没能逗笑对方,那么局面就会变得非常尴尬,而这种尝试往往只有无知者才会去做。需要注意的是,如果笑话中提到的受害者并不在场,那么这实际上是一种三人幽默模式,不符合我们这里讨论的二人幽默的定义。

在两人间的幽默互动中,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不具攻击性的自嘲,这种方式有时可以加固自己在社交圈中的地位;另一种则是具有攻击性的玩笑。社交认可往往依赖于大多数人的反应和反馈,所以在两个人的对话中,如果被开玩笑的人没有自嘲或者接受这个玩笑,那么这种带有攻击性的幽默通常不会成功。假如被开玩笑的人选择回击,而周围又没有旁观者来评判哪个笑话更有趣,那么双方就可能陷入无休止的争执中,就像我们之前看到的安迪、德怀特和康奈尔在采访中的争执一样。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这种幽默看起来毫无意义,最终变成了无休止的对话的循环。没有中立的第三方来做出公正的评判,就不会有一个明确的胜利者,相应的,也不会有社交地位上的明显变化。

反组织者(单人)的幽默

一个人的幽默是反组织者的幽默,它在心理学上有很多复杂的层面。比如,当一个人自己开玩笑,自己也是第一个笑的人,这种幽默就不需要依赖于周围人的反应。在这种情况下,旁边的人可能会感到困惑,因为他们不清楚笑点在哪里。这里有一个来自电视剧《办公室》的场景可以说明这种幽默是如何运作的。

在《办公室》的一集中,吉姆、安迪和德怀特陪迈克尔去一个叫做贝尼汉纳的餐厅,帮助他走出分手的阴影。贝尼汉纳是一家人们围坐在大桌旁,厨师在面前现场烹饪的餐厅。在这次聚餐中,德怀特不得不独自一人坐在稍微远离其他人的地方,他努力想要听清吉姆、安迪和迈克尔的对话。他注意到安迪一直在迈克尔面前表现得非常讨好,这让他感到越来越不安。在一个环节中,安迪为了让漂亮的女招待辛迪和迈克尔搭上关系,让她参与了一个想象梦想家园的游戏。德怀特因为隔得远,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于是他向对面的吉姆大声询问正在发生的事情。

吉姆说:“……她正在尝试描述如何正确地宰杀一只鹅,但她不知道如何表达。”

德怀特大声喊道:“好的,辛迪,加油,辛迪,辛迪!抓住它的脖子向后拉,把刀子插到它的下巴下面,然后用力捅下去,这样会流出很多血,但别担心,那边有个桶用来接血……”

在这个场景中,吉姆不需要别人来解释为什么这很有趣,甚至德怀特也不需要。这完全是一种反组织者的游戏,就像是猫捉老鼠时“按按钮”的恶作剧,主要是为了自己觉得开心。反组织者的幽默往往带有这种“按按钮”式的残忍(人们有时会故意用一些特定的词语、动作或情况去激发别人的典型反应。)。在这个例子中,被按下的“按钮”是德怀特对自己作为农民身份的自豪感,以及由此引发的可预测的行为。

然而,如果有两个以上的积极参与者,这种幽默就会变得非常有趣。这就是所谓的“失败者的幽默”,它是一种创造社交资本的引擎。

失败者(团体)幽默

在“失败者幽默”这种玩笑方式中,和“无知者幽默”一样,判断一个玩笑是否有趣,需要依赖于除了开玩笑者之外的其他人的社交认可。但是,这与“无知者幽默”中常常出现的两个人相互对峙、没有明确结果的情况不同,在“失败者幽默”中,通常能够得到一个明确的反馈,因为多数人的笑声或反应相当于一种民主投票。最小的、能够形成这种幽默效果的群体至少需要三个人(包括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被开玩笑的人不在场,但是开玩笑的人和观众都笑了,这样就算是有了三分之二的人认可)。

社交资本,也就是我们通过社交活动建立的影响力和资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旁观者的反应。在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小团体里,地位的变化可以很明显,比如可以让地位高的人降下来,或者让地位低的人得到提升。在一个大的群体中,因为不需要每个人都明确知道你的地位,所以这种地位的变化更容易发生。举个例子,如果有三个人,他们的地位分别是3、4、5,那么第4个人的反应可以被用来作为一个标准,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整个群体的态度。

幽默是如何创造社交资本的呢?举个例子,如果A对B开了个玩笑,旁边有C在看。如果C笑了,那么C就和A建立了一种联系,他们之间就产生了一种社交资本。但如果C觉得笑话不合适,皱了皱眉,那么C就和B建立了联系,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创造了社交资本。如果C没有任何反应,那么就不会产生任何社交资本。

对于在旁边看的小组成员来说,他们的笑容或皱眉都是一种强有力的信号。即使在一个最小的三人小组中,一个人的笑声或不满也能产生很大的影响。

安迪没有完全搞懂幽默在社交中的复杂性。他误以为判断一个玩笑是否好笑有一个固定不变的标准,但实际上,一个玩笑是否真的有趣,主要看听众的反应如何。也就是说,不是玩笑本身决定它好不好,而是听众的笑声、表情和评论等反应,共同决定了这个玩笑的效果。

反反复复,有起有落

在“无知者”群体中,大家的地位是保持不变的,就像我们之前讨论的那样:迈克尔的地位高于德怀特,德怀特的地位又高于安迪。但在“反组织者”群体里,谁的地位高谁的地位低并不重要。对于反组织者来说,重要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你掌握了什么资源,以及你怎样用这些资源来进行聪明的交易和谈判。

但在“失败者”群体中,成员的地位不仅真实存在,而且非常关键。在这个群体中,成员的身份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可以通过一些巧妙的交流和互动来改变。幽默可以在开玩笑的人、被开玩笑的人和观众之间引起地位的变化。如果被开玩笑的对象不是群体内部的人,那么社交资本(也就是通过社交活动获得的资源和影响力)会进入这个群体;如果被开玩笑的是群体内部的人,那么社交资本就会在成员之间重新分配,可能会增加也可能减少。如果整个群体一起被外人开玩笑,那么社交资本就会流失,比如足球运动员嘲笑合唱团的成员,或者某个棒球队的球迷在酒吧里和对手球队的球迷发生冲突并赢了。

让人意外的是,即使是同一群体内的人被开玩笑,社交资本也可能增加或减少。无知者的笑话就像是一场零和游戏,也就是说,一个人的得利就是另一个人的损失。但是失败者笑话实际上是一种非零和游戏,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是双赢的(对博弈论有模糊认识的人常常把“非零和”和“双赢”混为一谈)。这种游戏被称为“相互利用”,遗憾的是,博弈论的专家们对它的研究还不够。简单来说,你可以通过轮流给对方优势来创造正面的价值——博弈论的专家们请注意:在一种叫做“重复囚徒困境”的游戏里面,通常如果合作得到的回报比背叛别人平均能得到的回报要高,人们就会选择合作。但是,如果你改变一下这个游戏的规则,即使背叛看起来更有利,人们也可以通过互相帮助来获得好处,这种互相帮助就是所谓的“相互利用”。不过,这样做也有可能带来不好的结果。也就是说,虽然你们可以通过互相帮助来得到一些好处,但如果处理不当,也可能产生一些负面的、有害的结果。

在“失败者”这个群体里,虽然成员的地位有时候可能会上升或下降,但总的来说,大家都在慢慢往上爬。这个群体没有严格的地位高低之分,只有高层、底层和中间的模糊地带。新来的人会试着在这个中间地带找到自己的位置。这种地位的变化让群体成员的身份变得不那么明显,但并没有真正改变群体的本质。

在这个群体中,通过开玩笑、表示同情、抱怨、建立共鸣、团结一致,或者对外面的群体表示愤怒等方式,成员们的社交资本(也就是通过社交活动获得的影响力和资源)确实在不断地增加或减少。我们用“文化”这个词来描述这些复杂的社交互动,就像用一个宏大的故事来解释这些社交活动一样。

那么,谁拥有这些社交资本呢?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因为成员的身份不明显,我们无法清楚地知道每个人具体贡献了多少,或者他们应该拥有多少社交资本。所以,群体只能以集体的方式来分配这些资本。通常,社交资本是不能随便转手的,除非是以一个团队的形式。比如,你和我之间通过玩笑和戏谑建立起来的信任,对于外人来说是没有价值的,除非他们聘请我们作为一个团队一起工作。我不能把我和你之间信任关系价值的一半拿到市场上去卖。

至于那些反组织者和“失败者”群体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如何用社交资本来换取金钱,我们将在第五部分再详细讨论。

我们还有许多内容没有探讨,比如小群体内部的动态、群体是如何形成的又是如何解散的。我们还没有把身份不可辨认性的原则发展成像不确定性原理那样完整的原则(我还在研究这个问题)。我们将在后面的部分再讨论其中的一些内容,因为这些现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反组织者的行为。

最后,让我们来探讨问题的核心:同理心。

为什么“失败者”们对迈克尔的一些行为感到害怕而不是好笑?

我们一直在深入讨论人与人之间的社交互动,现在我们来谈谈让这些互动能够进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性特点。

这个特点就是同理心,也就是能感受他人情绪的能力。

你其实并不需要完全理解那些复杂的社交心理学知识。有同理心的人不需要刻意去学习社交规则,他们自然而然就能理解和运用。他们通过感受集体的情绪,以及对一些基本的喜欢或不喜欢的感觉做出反应,就本能地处理好所有复杂的社交活动。

而且,当你这么做的时候,你还会感到很快乐。这种快乐的感觉就是我们说的“幸福”。我现在没有时间深入讨论这个问题,但可以告诉你,幸福这东西完全是在与人交往中产生的。有很多证据都表明,和人打交道是获得幸福最好的方式,也可能是唯一的方式。那些看起来不需要和他人交往也能感受到的幸福,比如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感到的满足、平静或者因为做了某件喜欢的事情而感到的快乐,科学家们发现这些其实是另外一种特别的心情,和我们通常说的与他人交往得到的幸福不太一样。

这其实很正常。我们的大脑和身体的设计有相似之处:就像我们有些地方自己挠不到背需要别人帮忙一样,我们的大脑也有这样的“盲区”。这个“盲区”就是产生幸福感的地方,而当我们通过同理心去感受别人的快乐时,这种幸福感就会变得更加真实。

正如我们在下部分文章中将看到的,当反组织者走向自己的妄想、绝望和疯狂之路时,他们迈出的第一步就是放弃幸福。

最后,我还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失败者”群体会对迈克尔的行为感到害怕而不是觉得好笑。

我们为什么要用“崩溃”这个词来描述《办公室》里某些幽默的场面?想想“崩溃”这个词的意思。当你感觉到疼痛来临时,你会本能地退缩。比如,你看到自己的车快要撞上别的车,或者有人快要撞到你,你都会本能地想要躲开,这是为了减少可能受到的伤害。同样,当你看到别人快要受伤,比如有人快要被一扇摇摆的门撞到,你也会下意识地感到害怕。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如果你在社交中做了些不妥的事情,并且担心别人会对你产生负面看法,你也会感到害怕。这种害怕其实是有帮助的,因为它可以让你停止不好的行为,尝试回到正常的状态。在“失败者”群体中,这种因为同理心而产生的害怕感觉更加有效,因为别人会通过表情和反应告诉你,你的行为不太对,这样你就可以及时改正。

所以,“害怕”是一种身体和心理上的反应,它帮助我们避免可能的伤害。这种反应是由我们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预感和同理心共同作用的结果。大多数时候,害怕是一种自我调节的反应,因为它能防止我们做出让自己或他人感到不舒服的事情。

但是,当一个能感同身受的人(失败者)看着一个不懂社交规则的人(无知者)开始在社交中犯错误时,会感到一种特别奇怪的失控感觉。你会像在其他任何社交场合中一样感到害怕,但无知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让别人对他有不好的看法,所以他还会继续犯错误。这时候,你的害怕感会变得更加强烈。这就像是你坐在一辆即将要撞车的车辆的副驾驶座位上,而开车的人反应很慢,你会感同身受地想猛踩刹车。

《办公室》中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迈克尔不小心冒犯了奥斯卡的那一集。他试图通过亲吻奥斯卡来证明自己不恐同,这可能是这部剧中最让人感到难堪的时刻。这一集中,房间里其他人的反应也很有意思:吉姆一脸震惊,凯莉惊讶得张大了嘴,而莱恩则转过头去,不敢看这一幕。

在这一集中,莱恩还没有变成反组织者,所以他的反应是害怕和退缩。而简和大卫·华莱士则不管迈克尔或德怀特做了什么,都能保持淡定。

为了能这么从容,他们必须把自己的同理心封闭起来,并放弃幸福。我们在下一篇文章中会探讨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在经过前两篇很长的文章(本文超过6600字)后,我们终于可以开始讨论一些更轻松的话题了。如果你能坚持读到这里,接下来的内容会更容易理解。而且,还会有一些意外的惊喜。我还没有解释托比的情况,你还记得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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