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请远离“受害者心态”

我在网上写了不少生活建议,有人喜欢,有人不买账,这都挺正常。毕竟,我也就是网上的一个普通作者,我的想法和建议,不过是大家海量信息中的一小部分罢了,大家完全可以把它当作饮食中的一种调味品,适量摄取,和其他不同的观点混合起来,形成多元的思维饮食。

偶尔也有人会问我:“你凭什么提生活建议,你的生活太一帆风顺了!”这话一听可能有点奇怪。如果你们觉得我过得不错,听听我的想法应该是好事,对吧?但我觉得他们是想说,我可能没经历过他们那样的困难。所以,他们或许觉得我那些看似不错的建议,并没有经过真正的考验。

我偶尔会聊聊自己的烦心事,但更多的是自省,看看我哪里没做好。我避免谈论被冤枉、被压迫、被攻击、受到歧视等受害者经历。如果你以为这是因为我生活得太顺遂,从没遇到这些问题,那可能你对“基率谬误”这个概念还有些误解。

(译注:基率谬误是当人们评估某个特定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时,忽略了这个事件在一般情况下发生的基本概率。例如,如果某种疾病在总体中很罕见,即使有人做了测试并且结果是阳性,实际上这个人得这种病的机率仍然可能很低,因为疾病本身就很少见。但如果我们忽略了这个疾病的普遍发病率,只根据阳性结果就断定此人患病,那就犯了基率谬误。简单说,就是忘记了考虑“一般情况”,只看到眼前的一点信息。)

我之所以从不谈论自己作为受害者的经历,是因为我极度反感受害者心态。这种心态会不知不觉影响一个人,甚至是团体和国家,而且越是陷进去,就越难自拔。我注意到,我越少认为自己是受害者,遇到的不公待遇就越少。偶尔真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我也不会到处说,在网上抱怨自己是个受害者,没啥好处。

“受害者心态”有什么问题?最明显的是,这种心态就像是给自己贴上了一个标签,觉得自己总是被世界不公对待,而且还无能为力。这种思维方式,本身就让人感到痛苦。

如果总是把自己看成受害者,你其实在无形中放弃了改变现状的机会。因为你心里的那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你:“我就是个受害者,我做什么都没用。”这样一来,你的大脑也就跟着放弃了,因为比起解决问题,证明自己的“受害者身份”更重要。

小时候我是个古怪的书呆子,这点到现在也没变。好在现在我身边的人都挺欣赏这份古怪。不过在学校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那时候我这种性格并不受欢迎,同学们对我也不算友好。但我从未觉得自己被特别针对。因为我觉得,如果同学们真想欺负我,他们能做得更过分。我自己都能想出好多欺负人的方法,可是他们都没那么大的创意。慢慢的,我学会了远离那些最坏的家伙,跟其他人成为朋友。

远离糟糕的人和事”一般是明智之举,但如果你是受害者,这个策略就行不通了。因为如果你避开了那个伤害你的人,你的“受害者身份”就不成立了。而且,你心里总会有个疙瘩,因为那个伤害你的人还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里,即使你已经离开了那个伤害你的地方,那种不公的感觉还是会跟着你,让你难以释怀。

最大的问题是,有受害者心态的人往往会失去对他人的同情和理解。他们只关注自己的不幸,却看不见别人的困难和痛苦,尤其是那些他们认为伤害了自己的人。

在写约会话题的文章时,我经常收到一些年轻男性的留言,他们觉得自己被女性不公平对待了。抱怨约会标准太高,女生的行为让他们猜不透。我自己年轻时也这样想过,但后来我试着去理解女生在约会中遇到的问题、担忧和挫败感。当我开始理解女性的真正困境后,我的约会体验就变好了很多。

通常,人们不太喜欢总觉得自己是受害者的人,更不愿意和这样的人约会。

明明当受害者有很多不利,为什么还有人愿意贴上这个标签呢?其实在一些小团体里,这种现象挺常见的。大家都认识,互相之间的事儿也都清楚,如果真的有人受了委屈,大伙儿通常会站出来帮忙,找出问题,给受害者一个说法。而且,大家心照不宣,觉得今天我帮你,明天也许就轮到你帮我了。

但在大千世界,尤其是互联网这个吵架不断的地方,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你在网上说自己被X欺负了,马上就会有一大帮人跳出来,但不是来帮你,而是因为他们也讨厌那个人或那件事,就借机声讨一番。想真心帮你的人,在这些大声疾呼的人群中,渐渐被淹没。

简单说,那些反X的人其实不想你摆脱受害者的身份,因为你一直被欺负,他们就有借口继续反对X。如果你能自己和X和解,他们就失去了战斗的舞台。所以,制造和维持受害者的状态,不仅给他们带来了存在感,还能让他们有事可做,有钱赚。结果,受害者更加被动,不仅受X的压迫,还得依赖那些号称要救他们的人。

全球范围内公认的受害者身份几乎是最糟糕的事情,巴勒斯坦人的遭遇就是一个例子。

联合国也认为巴勒斯坦人是受害者。这就是为什么联合国不只有一个帮助全世界难民的部门(联合国难民署 UNHCR),还特别为巴勒斯坦难民单独设立了一个机构(联合国近东巴勒斯坦难民救济和工程处 ****UNRWA)。UNRWA和UNHCR有两个主要的不同点:

  1. 与联合国难民署不同,这个专门的机构并不致力于帮助难民通过融入所在国、搬迁到第三国或返回原籍国来结束他们的难民身份。这样的政策导致了巴勒斯坦人及其子孙世代都保持着难民的身份。
  2. 这个机构的工作人员是联合国难民署员工数量的两倍。

从突尼斯到吉隆坡,很多穆斯林国家的领导人都同意巴勒斯坦人的受害者身份。他们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这样讲能迎合公众,另一方面也让他们能在和以色列没什么直接冲突的情况下,保持反以色列的态度。但是,一旦涉及到像外国投资或武器交易这样的大生意,他们就会改变立场,和以色列达成协议,并对巴勒斯坦人说,不要再抱怨了

图译:海湾合作委员会要求巴勒斯坦人为抨击阿联酋与以色列关系而道歉

在美国,特别是大学里,很多人认为巴勒斯坦人是受害者。我刚到美国大学不久,一个左倾犹太学生组织就邀请我去参加一个讨论,话题是关于以色列在加沙地带的军事行动

我问那些学生,他们是否认为杀害哈马斯的军事头目艾哈迈德·贾巴里这件事是合理的,这件事其实是引发军事行动的原因。结果,15个学生里没人知道这个人是谁。他们大多数人连哈马斯和巴解组织都分不清,还把加沙的情况和西岸的定居点搞混了,对巴勒斯坦人的实际生活、选举、安全问题、水电供应等方面既不了解也不感兴趣。

我觉得这些学生参加这个团体,主要是想显得自己挺前卫,和那些传统的犹太人区分开。他们现在热衷讨论的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事情,但其实他们可能对任何“潮流”的话题都感兴趣,比如讨论割礼或者女性做拉比之类的。

(译注:拉比负责主持犹太教的宗教仪式。因此,拉比的社会地位十分尊崇,连君王也经常邀请拉比进宫教导。一些犹太教教派,如改革派,允许女性担任拉比。)

我想明确一点,我并不反对巴勒斯坦人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受害者,他们的自助能力受到外界力量的限制,尤其是以色列的影响。我确实对他们感到同情。但我想指出的是,全球长时间承认巴勒斯坦的受害状态,其实给联合国的人员、穆斯林领导人和一些美国的进步派带来了好处。既然有这么强大的一个团体支持巴勒斯坦,理应为他们带来和平与繁荣,结束他们的受害状态,不是吗?

但令人震惊的是,并没有。

这种事大多发生在一些特定的群体里,类似的例子很多,但它也可能发生在个体身上。不管是在家里、学校还是工作场所,总有一些人喜欢做救世主,他们很擅长找到那些看起来需要帮助的人。

这难道不是在“责怪受害者”吗?这是一个合理的反对意见,尽管我对这个概念本身及其来源持保留意见,下面是维基百科上关于“责怪受害者”条目的摘要:

所谓“责怪受害者”,就是当人们遭遇犯罪或不公正待遇时,有些人反而说是受害者自找的,或者受害者自己也有责任。受害者学的研究旨在减轻对受害者的偏见,让人们理解受害者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为加害者的行为背锅。

有些人认为,如果觉得受害者应该承担哪怕一点点责任,那就是一种偏见。这种看法其实有点极端,它等于是在问题还没开始探讨之前,就已经给整个讨论下了定论。这样一来,“受害者学”就不再是一个我们可以客观研究的领域,而是变成了一种用来争取“受害者”标签的工具。这种现象在社会上引发了很多无谓的竞争,大家都在争着证明自己是更大的受害者。但这样的竞争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它没有真正的赢家,反而让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失败者。

其实,“责怪受害者”的概念仍然具有价值,需要被讨论。但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弄清楚两个区别。

首先,我们要区分一下,“在某件事上是受害者”和“把受害者当成一种长期身份”的区别。想象一下,如果你的玩具被姐姐抢走了,你跑去告诉妈妈,然后妈妈帮你要回来。这种情况下,你确实是一个受害者,你有权利寻求帮助,而且通常能够得到解决。

但是,如果过了很长时间,你开始把自己的职业不顺利归咎于小时候姐姐对你的欺负,这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小时候的经历可能对你有一定影响,但一直抱着“我是受害者”的心态,可能对你的伤害更大。

刚到纽约那会儿,我手头挺紧的,结果没多会儿就栽了个跟头,被租房骗局坑了3000美金。要是警察能抓到那个骗子,我肯定会点头承认自己是受害者,然后要求把钱全要回来。但我更多的是去分析这事儿,上网查了查类似的骗局,给自己定了个未来防骗的计划,决心不再掉进这种坑里。我觉得这事儿也算不得啥不公,花3000美金上了一堂课,学会了怎么防骗,挺值的。

第二个区别是公共身份和个人心态之间的差异。“责备”这个词一般是指大家一起用来决定谁应该负责的。我们当然希望社会去责备那些真正做错事的人,但同时,我们也会建议那些受害者自己在私下里思考,认真看看自己是不是也有点儿责任。

问题在于,公共讨论这个问题大多被看作是试图改变大家的看法,而不是帮助受害者怎么思考。我更关心后者,这也是为什么这篇文章避免讨论个别受害者以及他们如何自我提升。要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方式,最好的方法就是分享自己的故事,这也是我希望大家在评论里做的。(关于受害者的行为和以巴冲突的讨论,我会严格审核,确保大家的讨论是友善的。)

最后,我们得聊聊 privilege [特权/优势]的问题。对于那些没有经历过压迫的人,讨论受害者心态的问题可能相对容易;但对于真正的受害者,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我的意思是,现在有种趋势,太容易就把人贴上受害者的标签,这需要改改。造成这种情况的,往往是那些想要被看作保护者从而得到好处的人。在美国,这种现象特别普遍,因为人们倾向于根据人的群体身份(持久且政治化的)来判断他是不是受害者,而不是根据个人的实际情况(可以得到帮助和解决的)。如果我们生活在古斯巴达,我可能就会说相反的话

美国教育体系在很大程度上培养了受害者心态。要反对这种心态,只能靠个人的努力,在自己私下看博客的时候,为自己拒绝这种思维方式。

没错,我在很多方面都比别人有更多优势,比如我的国籍和我的工作地位。但对于这些优势,我或我所在的群体没有选择把自己看成受害者,我们选择了自己负责任。我不打算详细说为什么我们有可能成为受害者,因为光是谈论它,就已经像是我在接受那个受害者的标签。

我不太在意自己是否有那种“克服巨大困难”的标签。这个标签可能确实挺吸引人,但我觉得为了得到它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不值得。

受害者心态会让人陷入一个恶性循环:感到无助,无助导致被害,被害导致外界更确认你是受害者,然后你觉得更无助,反反复复。摆脱受害者心态需要一步步来,每做一个小决策都在往好的方向积累,直到最后真正走出来。

的确,不把自己看作受害者是一种优势。只要你肯随时间改变思考方式,这种优势你也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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